国卉 男董奇 沈立

为了贯彻《残疾人教育条例》“残疾人教育实行普及与提高相结合”“坚持融合教育原则”的精神，坚持融合教育方向，提升残障学生受教育水平，上海在中职学校开展高中阶段融合教育试点，招生对象为智力障碍学生。

一、智障学生学习能力在传统智力观下被低估

传统观念认为，残疾意味着身体或心智功能的障碍或丧失，对智力障碍者的看法更为悲观，通常认为他们和高中阶段教育无缘。然而，传统智力理论和观念有失偏颇。在传统智力观下，因为智障学生的数理、逻辑等智能不足，被贴上智力低下的标签，而他们其它方面的长处则未被发现，学习能力被严重低估。

（一）传统智力理论的局限

传统智力理论和观念对于智障学生是低估和悲观的。智力测量发明后，人类就被分成了两部分，测试值高于量表常模的被称为正常人，低于常模的则被称为智障人。然而，那些评判人正常与否的量表包含的仅是数理、逻辑、言语等人类智能结构中的少数方面。

多元智力理论揭示了人的智能结构。加德纳认为，除了数理-逻辑、言语外，还有身体-动觉、音乐、空间、内省、人际关系和自然等方面，这八个方面因人而异，但个体至少在一个领域有相对他人或自己的强项。从此，智力不再囿于传统智力的狭隘范畴。研究表明，即使中重度智力障碍的学生，职业潜能同样存在。

（二）人工智能改变人们的智能观

人工智能的发展与普及，改变了人们对智能的既往认识。诚然，在电脑诞生以前，离开计算能力人将寸步难行。因此，计算能力强的人被视为聪明而得以膜拜。然而，电脑的发明，解构了数理等在智力结构中的独特地位。人们认识到，归属认知领域的数理、逻辑等智能，并不能代表人类智能的全部；而归属于动作技能和情感态度领域的其他智能，同样是人类智能的重要组成部分。

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取代以数理、逻辑等智能的工作岗位易如反掌；然而，依赖其他智能，不易被人工智能取代的岗位却生命力与日俱增。可以预见，智商，这条近百年来将人划分为“正常人”和“智障人”的红线的权威将受到挑战，因为“智商”仅仅反映出数理、逻辑和言语等人类智能的少数方面，许多领域的成功者中，不乏智商并不发达的人士。

二、多元智能为评价智障学生提供优势视角

传统智力观念下，评价智障学生是问题视角。多元智能则为评价智障学生开拓辟了新的视角。随着人们对智能的理解变得更加多元，入学、入职中语言、数理、逻辑等智能的权重将会降低；相反，音乐、身体-动觉等其他非归属于认知领域的智能将会受到重视，而这些智能，智障学生并非全都是弱势。如此，便为评价智障学生开辟了优势视角，智障学生将面临更多机会，前景将更加宽广，人生将更加精彩。

（一）智障学生不乏其他领域优势

从多元智力的视角重新审视智障学生的智能，是肯定他们潜能的前提。在多元智能观下，残疾不意味着依赖；残疾不代表潜能、生产力、社会贡献、价值、能力以及爱好的丧失；残疾是每个人生活中自然的一部分；残疾人中的差异总的来说和所有人的差异一样多。显然，残疾人和普通人一样，并非另类，只是身体某些功能存在障碍而已，只要采取扬长避短、补偿缺陷的策略，包括智障在内的残疾人完全有可能和健全人一样接受高中阶段及以上的教育。

智商以数理、逻辑等方面的智能为主，因而智商低，并不代表其它方面的智能也低。以多元智能视角看来，智障学生尽管智商不高，但不排除他们在音乐、身体动感等其他智能方面有优势，故应当将问题视角改为优势视角。例如，上海市长宁区初级职业学校的智障学生王安，经刻苦努力，竟考出了国际舞蹈教师协会的银奖证书；又如施融，尽管智商只有40左右，但他酷爱摄影，学习摄影技术进步很快，在学校的帮助下开办了个人摄影展；再如俞天立，有轻度智障和自闭症，但他热爱音乐并坚持不懈地努力，学校也为他创造了许多条件，最终实现了他举办个人演唱会的梦想，从他弹出的天籁般的琴声中，听众简直无法相信他是智障人。在残奥会上，智障运动员在各种运动项目中摘金夺银，展示他们非凡运动技能的例子更是举不胜举。

（二）人工智能为残障孩子提供缺陷补偿

和人类历史上的历次技术革命一样，人工智能不仅改变人类的生存方式，而且改变人类认识世界和自我的视角。人工智能和其他先进技术相结合，极大地增强了人类的五官、四肢和大脑。智障学生身体和智能的缺陷将从先进技术中得到补偿；新智能观还为更加客观评价他们智能提供了可能。中职融合教育则为智障学生接受高中阶段教育创造了机会，使智障学生同样能够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获得精彩人生。

三、中职融合教育开辟了特殊教育新途径

2017年上海在中职学校开设智障学生特殊教育试点班，正是顺应特殊教育发展，突破传统智力观念束缚的有益探索。

（一）上海中职学校开设特教班的意义和可行性

1. 意义

举办中职特教班是正视智障学生学习能力，顺应特殊教育发展潮流，回应《残疾人教育条例》的重要举措，有利于提升特殊职业教育的层次与水平，满足广大智障学生及其家长的需要，促进智障学生的职业生涯发展和社会融合。

中职特教班的目的是为了促进智障学生和正常学生的交流和融合，进而促进智障学生的社会融合。学校期间的融合环境体验对于智障学生未来社会融合的作用不容小觑。在早期融合教育环境中,儿童社会认知和适应能力的改善很可能是融合教育的最大收获。提倡融合教育也是对整个教育的目标、教育功能的又一次深刻反思, 是对教育价值取向和教育定位的调整。

实际上，融合教育不但对智障学生有利，而且对正常学生也颇有裨益。和残障儿童一起成长的正常儿童，往往会在和残障儿童接触中受到教益,容易变得更有爱心、更宽容，也更会体恤他人和关心社会。他们成年后会对社会中那些弱势人群具有更深刻的理解和尊重，成为社会的杰出公民和构建全纳社会所需要的依靠力量。

?可行性

首先，职业教育在学习内容和要求上，对动作技能、情感态度和认知学习并重以及在教学方法上理实一体的特点，十分适合智障学生，为他们接受高中阶段职业教育提供了机会。

其次，上海特教和职教师资、设备等力量雄厚，强强联合为中职特教班提供了有利条件。上海特殊教育基础扎实。在长期的特殊教育实践活动中，取得了骄人的成果，涌现出一批优秀的特教教师，积累了大量办学经验和教学经验；另一方面，上海职业教育的专业力量强，在师资、专业、课程、设备和办学能力等诸多方面有深厚的基础和优势，开办高中阶段职业教育特殊班，这些优势可得以充分发挥，有效补充目前高中阶段融合教育的不足。

第三，积累了智障学生完成初职后，接受更高层次教育的经验。例如，长宁区初级职业技术学校从2014年到2017年，共有72名残障学生进入长宁区业余大学深造。其中，轻度智力障碍的学生66名，中度智力障碍的学生4名，轻度智力障碍兼有自闭症的1人，中度智力障碍兼有自闭症的1人。这些学生学习的专业分布在酒店管理和摄影等专业。首届参加社区业余大学入学考试的31名轻度智障学生，录取通过率达到64.5%。事实表明，智障学生接受更高层次的职业教育是有可能的。而且，社区业余大学和中职特教班课程及教学内容有相近之处，可为特教班试点提供经验。

（二）中职学校设置特教班的探索与思考

开设中职特教班，要从入学测试、学籍管理、课程设置、学业评价等诸多方面做好顶层设计，要体现特殊教育的特色，符合智障学生的特点。

1.入学标准。在“一体化”和“回归主流”理念下,残障儿童必须达到一定的标准才能被接纳和安置到主流教育环境中去，否则仍然只能待在特殊学校中。上海市开办高中阶段职业教育“特教班”，突破了必须达到“一定标准”才能进入主流学校的藩篱，实行单独入学考试，以“零拒绝”的全纳理念和符合智障学生实际的入学标准，向智障孩子敞开接受高中阶段教育的大门。

2.专业选择。中职特教班的专业要适合智障学生的特点。中职学校的专业成百上千，但是适合智障学生的有限。针对智障学生数理、逻辑、言语等方面的智能较弱，而动作技能较有优势的特点，可以为他们选择烹饪、面点、园艺、汽修、旅游管理（餐厅、客房服务）等专业，少数有天赋的学生也可以往摄影、绘画和音乐等艺术方面发展。可以通过职业潜能的测试，确定智障学生的能力特长和职业性向，以此作为选择专业的依据。

3.课程设置。中职特教班的课程，和普通中职课程有很大区别。除了根据中职相关专业所设置的课程适当减少内容、降低难度外，还要根据智障学生的需要增加个别化课程，例如康复和医教结合的课程等。总之，中职特教班课程设置既要考虑专业需要，又要满足智障学生生活、社交和身体功能康复的个别化需要。因此，课程需要兼顾学术性和功能性的特点，即要同时满足智障学生未来职业生涯发展的需要和基本生活以及社会融合的需要。

4.无障碍环境。在硬件设施上必须保证全程实现无障碍。只要在校园内，无论是教室、图书馆、实验大楼、实训场所、会议大厅、教师办公室、宿舍、食堂、厕所和小卖部等所有场所，均需严格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所规定的要求，建设无障碍通道和无障碍设施。

5.师资队伍。特殊教育不同于中职教育，对于师资的要求也有其特殊性，除了专业知识外，更重要的是要有爱心和耐心，同时，还需要了解特殊教育规律。但是，目前中职学校的教师一般缺乏对特殊教育和特殊学生的了解。因此，在开办特教班的过程中，一方面要从特殊学校抽调经验丰富的教师到中职协助开展教育教学工作，另一方面要对参加中职特教班教学工作的教师加强培训，增强他们对特殊教育的认识和特教专业知识，以便更好胜任工作。

6.校园文化。与硬件相比，更重要的是校园文化无障碍。除了要营造没有歧视和排斥的校园文化外，还要注重“无差别原则”的落实。要防止出现智障学生虽被接纳，但仍被看作“他们”的现象；也要防止初衷善意的特殊“照顾”，导致智障学生产生被视为“另类”的感觉。“无差别原则”所强调的校园文化就是要打破残障学生与正常学生间的阻隔。

值得期待，在未来的中职融合教育中，普通和特殊学生和谐相处、友好融洽，不但成为学习上的伙伴，而且成为生活中的搭档。总之，中职特教班将给融合教育带来新气象，不仅促进智障学生和普通学生的融合，也有助于促进智障学生社会融合，真正为他们谋求福祉，使其和健全学生一样拥有精彩的人生。

（作者单位：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长宁区特殊职业技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