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平
交往是指人们运用语言或非语言符号交换意见,传达思想,表达感情和需要等的交流过程,它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一个人必须经过社会化过程才能成熟起来,才能成为一个社会人。聋学生要想从一个自然的人转变为一个社会的人,要想成功回归主流社会,与父母,与同伴,与他人的交往至关重要。可是,对于有听力障碍的聋学生而言,究竟应采取哪些方式与人交往,学校又究竟应该培养哪些有利于聋学生交往的方式呢?本文拟通过对上海市聋哑青年技术学校一位有残存听力聋学生蒋某的个案研究来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一、个案情况
[个人简历]
蒋某,1978年8月出生,上海人。1984年9月——1990年7月在上海古三小学读书;
[家族史]
在家族史中没有听力残疾的案例,蒋某为独生子,其父母听力正常。
[耳聋史]
1989年4月(即小学五年级第二学期),发现蒋某听力下降,刚开始学英文字母A、B、C、D时还能分清其发音,随着听力的明显下降,不但英文字母发音分辨不清,而且也难听清老师上课讲的普通话也难听清。进行性的听力下降直到其读小学六年级时才停止。
[重大病史]
小学三年级时,曾被一辆大卡车当场撞得头破血流并昏迷一天一夜后才苏醒过来,记忆力受影响,三天后才逐渐恢复正常。
[病因分析]
据其父母说,蒋某小时侯高烧时曾注射过不少青霉素,那时蒋某的听力可能就有所下降,但比较轻,并不影响其与健听人口语交往。小学三年级的车祸可能是其听力下降的一个促发因素,因为当时头部受到撞击造成鼓膜穿孔,并导致其后来鼓膜的脆弱老化。
[交往方式]
在小学五年级以前,蒋某听力损失较轻,因而还能用口语随意与人进行交往。在听力明显下降后,他与健听人的口语交往大大减少,原有的说话能力也减退了不少,自感部分发音器官也有一定的萎缩。当其转到上海市第二聋校读书时,蒋某自称只用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就把基本手语学会了。此后,在与聋同学、聋人教师交往时,蒋某一般用手语;在与健听人交往时,蒋某仍坚持以口语为主。在口语交往过程中,除了常运用唇读技能外,有时还借助少量的书面语。虽然蒋某现行的口语中夹杂着较重的嗓音,但在能用口语交往的场合,他还是尽量使用口语,因为蒋某觉得口语比手语方便。由于蒋某在听力明显下降时口语与书面语已得到充分发展,因而其语言发展受手语中消极因素的影响较少,这可从其语文作业和口语表达方面看出来。蒋某的语文练习和作文中,未曾有谓宾颠倒等受手语消极因素影响的典型化的句式。蒋某自称,手语对他而言最大的作用是可以与聋人进行交往。另外,手语交往过程中也挖掘了他的哑剧表演才能,使得他在1997年上海哑剧艺术节中表演的哑剧荣获一等奖。
[言语可懂度]
在言语通讯中,传送的信文被接受者听懂的程度称言语可懂度,一般用听懂的百分数表示。言语可懂度是影响聋人能否用口语进行交往的一个重要因素。一级重听的蒋某之所以还能与健听人进行口语交往,说明其言语具有一定的可懂度。蒋某的言语可懂度究竟如何呢?笔者自行编制了两份句表对其进行了测试。
1.测试量表
为了具体测量、分析蒋某言语可懂度,笔者自行编制了两份句表。
句表1共20句,都是较为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
句表2共40句,其编制过程是:21个声母与39个韵母按一定配合关系可拼合成398个常用音节;根据这398个常用音节,笔者从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编写的《常用字与常用词》一书中一一找出至少一个代表性的常用字;然后将这些常用字组成尽量接近口语化的40个句子;最后又从每句中分别挑选出关键词语(组),40句共计有100个关键词语(组)。这100个关键词语(组)的拼音包括了21个声母和37个常用韵母,四声和轻声。为了测试的方便,事先把100个关键词语(组)写在40张卡片上(每句一张)。
2.测试方法
用录音机录下蒋某读这两个句表的声音,然后分别播放给熟悉蒋某声音和以前从未听过蒋某说话的评判人听,分别记录其可懂度。
对于句表1,要求评判人听完一遍后进行复述。
对于句表2,评判人听完一遍后,笔者向其出示该句中出现的几个词语(组),并询问其听懂了多少。
把录音播放给评判人听的过程中,一般都是每句只播放一遍。有时评判人要求重复一遍时,笔者也满足其要求,因为考虑到日常口语交往过程中,也有因第一遍没听懂而请求对方重复一遍的情况。
句表1的言语可懂度=(评判人正确复述的句子数)/(评判人听到句子的总数)×100%
句表2的言语可懂度=[评判人听懂的词语(组)数]/[出示的词语(组)总数]×100%
句表2之所以采用上面这种方法来计算言语可懂度,主要是考虑到句表2的40句复述起来相对而言有一定的难度,以外,人们在现实口语交往过程中,一般注重的是听懂对方的主要意思。
3.测试结果
熟悉者:甲、乙两人。甲与蒋某在一起相处了近一个月,除双休日外,每天都与蒋某用口语进行交流。乙是任教蒋某班级不到一年的数学教师,除了每周两次数学课堂教学中的口语交流外,课外与蒋某的口语交流时间较少。
陌生者:A、B、C、D四人。其中D,笔者有意让其在正式测试前的两天中每天至少听一遍蒋某测试材料的录音。
测试结果如下:
蒋某言语可懂度的测试情况表
二、分析与思考
1.从蒋某言语可懂度的测试结果可知:聋人的言语可懂度,与评判人是否熟悉该聋人言语声音的程度相关。对该聋人的言语声音越熟悉,则该聋人的言语可懂度也就越高。
2.言语的可懂度,除了与评判人是否熟悉被评判者的言语声音有关外,还和用来测量言语可懂度的材料有关。国外已有研究表明:用大家都熟悉的口语化句子或简单的句子作测试材料比用陌生的复杂的句子作测试材料,言语可懂度要高很多。此外,言语的可懂度还与测试方式有关。评判者与被评判者面对面交谈(或听)比评判者听被评判者的录音测试的言语可懂度要相对高一些。因为面对面的交谈是在现实的情景中进行,评判者除了可以通过听被评判者的言语来了解其要表达的意思,还可联系现实的情景进行联系。这样二者相结合,言语可懂度自然可更高些。而且“录音”毕竟是“二传手”,多少会使人的言语声音失真,尤其是录音效果不太好的情况下。因此,现实生活中,蒋某的言语可懂度应比上表所记录的测试结果还要高些。
3.从蒋某交往方式的个案研究中不难发现,聋人能否用口语和健听人进行交往主要取决于三方面的因素:一是该聋人的听力损失情况,二是该聋人的言语能力程度,三是该聋人的看话(唇读)能力。聋学生究竟应采取何种方式与人交往?学校究竟该培养何种有利于聋学生交往的方式?我们可以通过对下面“聋人交往方式分析矩阵”的分析来逐一进行探讨。
聋人交往方式分析矩阵
表格Ⅰ:该类聋学生言语可懂度高,听力损失较轻,借助助听器可以与健听人用口语顺利交往。因此学校应着重培养他们口语和书面语的表达能力,不必强求他们掌握手语。
表格Ⅱ:该类聋学生言语可懂度高,但听力损失情况较严重(即使戴助听器也难听清别人说的话)。如果他们看话的能力特别强,那么也能用口语与健听人交往;否则与健听人只能进行极其简单的口语交流,要想与健听人深入交往则需大量借助书面语(笔谈、书写)。对于看话能力特别强的该类聋学生,考虑到其与健听人交往的面不够广(毕竟每个健听人说话的口型和语速都不尽相同),学校在大力培养其口语和书面表达能力的同时,可教其掌握手语,以便他们也能与会手语的聋学生深入交往。对于看话能力不怎么强的该类聋学生,学校应大力培养他们书面语和手语的表达能力,当然也不要忽视口语。
表格Ⅲ:该类聋学生言语可懂度低,而听力损失情况倒较轻,借助助听器可以听清别人说的话,可与健听人进行单向的口语交流(即该类聋学生听得懂健听人说的话,而健听人却听不懂该类聋学生说的话)。由于言语可懂度低,要想与健听人深入交往,还是需要大量借助书面语。而用书面语进行交流毕竟不是很方便,因而该类聋学生与健听人交往的机会也不会多。为此,学校在大力培养其书面表达能力的同时,可教其掌握手语,以便他们能与会手语的人进行交往。
表格Ⅳ:该类聋学生言语可懂度低,听力损失又较严重,他们要想与健听人交往只能通过书面语进行。为此,学校应大力培养他们书面语和手语的表达能力。而聋学生要真正具备一定的书面语交往能力,即能达到“读得懂,写得通”,在学前与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必须坚持口语教学改革,切实培养聋学生的语言文字能力。
由于笔者做的只是一个个案研究,至于言语可懂度究竟为多高、听力损失程度究竟为多少分贝才适合培养与发展聋学生的口语交往方式,这个具体的量化数据还有待大家一起来探讨研究。
(作者单位:上海市聋哑青年技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