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红

儿童语言能力一般是指儿童运用语言规则构成合乎语法的语句能力和运用恰当的语言材料顺利进行交际的能力。由于认知能力和环境因素的影响，弱智儿童的语言发展落后于正常儿童，通常表现为言语发展速度缓慢，语音不清，词汇量少，句子相对简单，语法运用上存在障碍，以至影响日常交流。语言发展具有个体差异性，研究者一般把语音、词汇、语法、语义及语用规则的使用作为儿童语言发展水平的重要衡量指标。国内外对弱智儿童的语言发展水平、语言障碍特点以及相关因素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分析了弱智儿童语言发展中的不足。研究认为，轻度弱智儿童的语言能力与正常儿童接近，但词汇占有量、语法及语用层面的能力均逊于正常儿，因而无法达到抽象的思维。在国内的相关研究中，关于轻度弱智儿童语言能力个案的报告却不多见，大多数的研究集中在中重度弱智儿童。

本研究着重从句长和句法结构两方面对一例弱智并伴有构音障碍儿童的语言能力进行评估，考察轻度弱智儿童语言发展障碍的一般性特点，分析此例儿童语言发展障碍的相关因素，探讨构音障碍是否对其句长及句法产生影响，对促进其以后的语言发展和训练提出建议。

一、研究对象

个案基本情况：男，1996.10出生，父母离异，主要抚养人为爷爷奶奶。家中对其比较娇宠而且家长对其语言发展不重视，环境较差，所以无法提供有效的家庭教育。为伴有构音障碍的轻度弱智儿童。该儿童25个月时方出现喃喃语，2岁6个月时出现有意义的单字，3岁能说简单句子。2岁时父母发现其不会说话，左边肢体平衡能力差，坐不起来。5岁时经上海儿童医院诊断为脑积水患者并在儿童医院接受了近2年半的治疗，但语言仍不清晰。训练教师认为其有舌头上卷困难，其教师观察其舌系带有问题，建议去医院鉴定。在8岁时进入特殊学校，沟通愿望强烈，同伴关系良好，适应能力强。

功能检查结果：专家组对其进行了较全面的语言评估。通过词汇理解测验PPVT（得分80）看出，该儿童词汇理解力水平较好。语言表达测试发现，该儿童表达愿望强，观察力强，已出现描述心理状态的句子，讲述故事意思完整，表达连贯，主被动关系不清楚。听辨能力较好。该儿童的舌根麻痹，舌系带长，导致构音障碍。

二、研究方法

对语言资料的收集采用观察记录法，即由两名语料搜集者与被试在自然情境中进行谈话并录音。谈话内容以日常生活为主，每次时间约30分钟，共五次，每次间隔两周，总共历时2.5个月。根据录音把语料转化成谈话内容的逐字稿，然后编码，用CLAN系统对搜集到的语料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三、结果

（一）平均句子长度

本文应用CLAN软件分析，以词为句长分析单位。本研究共收集该儿童在自然语境中的口语语句908句，运用CLAN系统统计出儿童的平均句长为2.67，最长五句话的平均长度（MLU）为11.80。

（二）句法结构与句子类型

1． 对随机抽取的100个句子的句法分析

从收集到的908个句子中随机抽取了100个句子，进行句型划分，研究该儿童句法能力发展水平。发现儿童使用的句型主要是单句，占97%，100句话中只有三句是复句，占3%。其中语意不明或表达不清的有5句，占5%。具体结果如图1： 

2．分别对所收集的5次语料中最长的5个句子（总共25个句子）进行句法分析，各种类型句子的数量如图2： 

四、讨论

（一）平均句子长度(MLU)

有研究者认为，MLU能够反映儿童在不同发展阶段的语言发展水平, 并且，弱智儿童的MLU的发展不及同智龄的正常儿童。Rondal等人曾对24名中度弱智儿童进行过研究，指出MLU在1.0－3.5之间时，可以有效地反映出唐氏综合征儿童词素和主要句法结构的情况。国内研究者认为，MLU可以作为衡量弱智儿童语言发展的标准之一。但也有研究者认为，MLU只是一种外在指标，只能说明儿童语言或语法发展的量上的变化，但不能反映儿童语言和语法质上的变化。句子，词素的切分存在差异，也会影响到MLU。

本研究中运用CLAN系统统计出该儿童在自然语境中的口语语句908句，其平均句长为2.67。根据朱曼殊等人的研究，儿童的MLU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展，2岁儿童的MLU为2.91，据此，如果从句长水平分析，该儿童语言发展迟缓，其语言能力仅相当于2岁的孩子，显著滞后于同龄儿童。

但是由于被试的构音障碍，以及与研究人员的熟悉程度有限，在谈话过程中，该儿童会使用一些较简单的判断动词或语气词来回答问题，或者把较长的句子换成简短句，以取得谈话对象的理解，因此，只分析句子的平均句长有可能会低估了被试的语言能力。所以研究者继续分析了该儿童最长五句话的平均长度（MLU）为11.80，结果显示此儿童的句子可以较长。研究者在与被试的的日常交流中也发现，被试能够说出一些较长的句子。因此，研究者认为被试的语言能力可能会高于2岁儿童，并且仍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二）句法结构与句子类型

句法是语言结构的规则和规律，句型的复杂性，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儿童的语言运用能力。弱智儿童语言交往上的困难，主要是因为在运用常用词汇和句法上存在缺陷和落后。

1．单句

汉语单句共有8种基本句法类型。从图1可以看出，这8种基本句型在该儿童的日常交流中都有出现，且分布呈现多样性。从数量上看，非主谓句占多数，其中的动词性非主谓句最多，其次是名词性、形容词性，叹词性较少，基本是“嗯”、“唉”之类的回答。主谓句中最多的是动词性谓语句，而其中又以述宾谓语句居多，其次是动词谓语句。

从最长的25个句子句法分析来看，主谓句的下位类型均有出现，该儿童已发展出主谓谓语句（如“桔子鸭梨我都爱吃”），兼语谓语句（如“我不要坏人进我们家里”）和连动谓语句（如“我先去小个便”）。并且个案还可以嵌套这几种句型，如“坏人我们小孩碰到他拿皮包”。另外，个案还偶能说出由因果复句充当宾语的句子，如“我知道（就是）这（个）有根线不让人走在里面去”。从以上分析得出，该儿童日常交流语言中单句的各种句型所占比率与马红英等人对中度弱智儿童句法结构状况考察的结果基本一致。

2．复句

分析908个句子中随机抽取的100个句子的句法（图1）发现，只有3句是复句，其中包含1个条件复句，2个并列复句。但研究者担心这可能低估了该儿童复句的使用率，并不能表现出被试的实际语言发展水平。因为在语料收集过程中，研究者发现被试为了更好地与他人沟通，有时会先说一个复杂长句，当因构音障碍不能被正确理解时，他会把长句拆分成短句或词，以争取别人理解。于是，我们继续分别对所收集的5次语料中最长的5个句子（总共25个句子）进行句法分析，进一步评估该儿童复句的使用情况。

从以上对语料的分析（图2）来看，汉语复句的8种基本类型只出现了并列复句，条件复句，连贯复句和假设复句。因果复句并没有出现，并且联合复句居多，偏正复句少。武进之等对正常儿童复句运用的考察结果发现，幼儿在使用复句时，大多为联合复句，较少使用主从复句(即偏正复句)，儿童在五岁以前，基本上不能揭露物理现象的因果关系。”（武进之、朱曼殊，1987）。可见，该儿童复句发展状况与前人研究基本符合。

此外，该儿童能够运用一些基本的复句类型来表达语言意义，但较少使用或不使用关联词，如：

1．（如果）你不相信，（那么）你去看。

2．我（先）从一个白线走进去，（然后）就是地铁站了。

3．（是）红的，（不是）黄的、白的。

在复句使用过程中由于思维混乱，情绪不稳定，出现语序混乱，随意添加或减少句子成分，表达不流畅，造成沟通困难。比如：

1．（就是）这个放进去就可以打了。（添加成分）

2．鳄鱼会，它走到我面前，我就叫它，它就呃……（减少成分）

以上复句运用中出现的问题，与武进之关于学前儿童、马红英等人关于中度智力落后儿童复句获得的研究结果相一致。

一般来说，儿童句子的发展基本是按照以下的顺序进行的：不完整句、主谓句、简单修饰语句、复杂修饰语句、简单连动句、兼语句、宾语中有简单主谓结构的句子、宾语中有复谓结构的句子、主语中有主谓结构的句子、有联合结构的句子。基本到5-6岁时，儿童应能全部说出上述句子。而复句则是在单句发展到一定的水平但仍不完善的情况下开始出现的，然后基本与单句平行发展。最早出现的复句数量较少，结构较松散，缺少关联词，联合复句、并列复句所占的比例较大，条件复句、因果复句、转折复句相对较难，则出现得晚一些。其中，转折复句出现得最晚。由此分析，该儿童的语言获得的顺序和正常儿童类似，仅仅是在发展速度上显著滞后于同龄正常儿童。

（三）影响该儿童MLU和句法运用的相关因素

1．器质因素

器质因素对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语言发展的先决条件是必须具有功能正常的听觉器官和发育器官。这些器官发生缺障，轻者会使语言发生障碍，重者无法形成语言。个案舌根麻痹，舌系带过长，造成构音障碍，使得日常交流中不能很好地被人理解，为了很好的表达意图，该儿童有可能选择较容易发音的词，或简短的句子，与别人交流，从而使得儿童的MLU较短，句法发展滞后。PPVT测试结果表明，该儿童语言理解能力远远好于他的表达能力，语言表达上的限制很可能是由于构音障碍所造成的。

2．智力程度

智力与儿童语言能力具有高相关，这在很多研究中得到证实。认知能力的低下，造成知识经验匮乏，语言内容必然要受到限制，语言内容的贫乏又必然会造成表达受阻；另外，认知能力的低下，也会使他们日常生活中经常遭受挫折，失去与别人进行言语交流的兴趣，无法得到足够的语言刺激，从而造成语言发展迟缓。因此，智力落后儿童一般说话都比较晚。

3．健康状况

儿童在语言形成时期患有严重疾病或慢性病，会使儿童失去与他人交往的机会，无法接受足够的语言刺激，从而使语言学习发生困难。该儿童5岁时经上海儿童医院诊断为脑积水患者，并接受了近2年半的治疗。并且，左边肢体平衡能力差，在说话之前，经常发现该儿童出现身体肌肉拮抗，这些很可能影响到儿童语言的发展。

4．家庭状况

家庭环境及教育是影响儿童发展的重要因素。儿童语言发展与父母的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家人关系、家庭人数及出生顺序有一定的关系。个案家庭教育环境较差。父母亲离异，现由爷爷奶奶照顾。家中对个案比较娇宠。家长对个案语言发展不重视，所以无法提供有效的家庭教育。

四、结论

（一）该儿童的平均语句长度(MLU)为2.67，最长五句话的平均长度（MLU）为11.80。

（二）该儿童汉语单句的8种基本的句法类型已经出现，而复句只出现了并列复句、条件复句、连贯复句和假设复句并且联合复句居多。

（三）该儿童具有与正常儿童相似的语言获得过程，只是语言发展迟缓，显著落后于正常儿童。

（四）影响该儿童语言发展的相关因素：器质性障碍、智力、健康状况以及家庭环境都不利于该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

（五）建议该儿童在接受相关医疗治疗和语言训练的同时，家长应为其提供更丰富的环境刺激。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学特学院特教系）